城市，九十年代（组诗）

 第一个开发区
 
杨树上的鸟窝搬到了
高压电杆上
红色推土机铲平了
荒丘与河汊
园区围墙的门前
公汽婆娑的人影
河边的草地上
恋人踏出了履痕
 
第一条街上流动学子的牛仔
霓虹灯闪烁街市的眼睛
大排档堆起了温暖的气息
歌声和舞曲赶走了夜的寂静 
 
第一辆出租车
 
一双纤细的手和春风扬起的秀发
我是城市的第一辆出租车
轻盈地驰过午夜的街道
放飞惬意的目光
 
一粒翅果的种子
在水泥的森林里穿飞
一只红色的蜘蛛
在城市的网上游弋
一滴血液
在搏动的脉管里奔走
一只甲虫
引无数斑斓落入城市
 
城市因我而流动  靓丽
我是城市的一道彩虹
 
第一个居民小区
 
拿着农业户口本的男人
与拿着城市户口本的女人
讲着南方温软侬话的女人
与说着北国方言的男人
住在了同一个空间
 
所有的楼栋都一样颜色
所有的房间都一个模样
所有的窗户都有阳光和清风
所有的楼群都与周围的不同
 
天南地北  城市乡村
养过螃蟹  写过公文
酒店老板  地产商人
从陌生的空间走来
享受着同一个空间
 
第一座长江大桥 
 
用一块天毯  或是银河的鹊背
凌空铺展
从桅杆或烟囱的顶上跨越
走向江北走向江南
 
我们远古祖先的梦想
亘古至今世世代代的愿望
 
我的母亲期盼去对岸城里
走亲戚的唠叨
我搞责任制试点村时的老哥
坐轮渡过江卖菜的叹息
还有跑运输的小弟为一车木材
绕道上游的无奈眼神
一夜间  变成了初升的太阳
 
第一条高等级公路
 
过去要走一天的路程
如今只需三分之一
节约的三分之二是时间
更是人的生命
 
不再是乌龟的爬行
不再有颠簸的舞蹈
宽阔的路　宽阔的奔驰 
宽阔的心情
 
让人更
让物更快
让财富更快
让世界也更快地
风一般地流动 
 
第一座工厂
 
这是属于城市的第一座工厂
一座用水做成的工厂
没有笨拙的烟囱涂黑碧净的天空
不再用手和肩膀磨砺粗糙的钢铁
在一片空旷和孤寂上垒起
在荒芜的地上和人们荒芜的心上
垒起
 
让农业的血液流入工厂的血管
让工厂的乳汁哺育乡村的孩子
背起书包  走在平整的洒满阳光的
路上
 
乡村是城市的母亲  城市是
工厂的母亲  工厂是
孩子们的母亲
 
第一座商业城 
 
没有清明上河图的肩挑步撵
比清明上河图还要摩肩擦踵
色彩缤纷
静止的是站满窗柜的商品
流动的是玲珑市街上的衣裙
你要买一件衣裳
就有一千种服装呐喊
你想选一双皮鞋
就有一千双皮鞋跳进你的眼帘
 
用与时间赛跑的速度
建造一座商城
用与金钱赛跑的速度
把最需要的给予百姓